求是学人忆湄江 苏步青 王淦昌 谈家桢 张其昀 李政道 孙逢吉 吴耕民 朱祖祥 陈锡臣 郑家骏

求是学人忆湄江

苏步青
  “教师节,秋日亦春风。冷板凳浮沧海外,菜根香透旧斋中,回首思无穷。”
  “一谈到菜根‘香’,我就想起抗战时期随浙江大学‘流亡’到遵义附近的湄潭的’情景来。那时,一家八口破庙安身,生活困难,吃地瓜〈番薯〉蘸盐巴过日子,总算熬过来了。我刚满四十岁,在庙前开垦出一块大约半亩的荒地种蔬菜,夜晚在桐油灯下还要吟诗作乐:
  半亩向阳地, 全家仰菜根。
  曲渠疏雨水, 密栅远鸡豚。
  丰歉谁能补, 辛勤共尔沦。
  隐居那可及, 担月过黄昏。
  “浙大在遵义七年间,应该继承和发扬的.要算领导作风和师生员工亲密无间,团结一致,艰苦办学的精神。……浙大教师在竺校长领导下,友爱互助,勇于进取,他们每到一地,草草定居,立刻上课,教学科研硕果累累。竺校长提出的“求是”精神,就是奋斗精神,牺牲精神,革命精神和科学精神。
  寄生破寺复何人, 眼底河山一片新。
  莫道桐油灯影淡, 如今放焰暖生春。”
(苏步青:复旦大学名誉校长,著名数学家,曾任浙大数学系主任、教务长。)

王淦昌
  “湄潭是一个很小的山城,那里风景优美,丛丛竹林掩映着缕缕炊烟,更显得山城的幽雅宁静。那里风水联堡和观音洞是我们工作之余留连忘返的地方。现在回想起这些,尚有心旷神怡之感!”
  “抗战时期的湄潭,学校没有电灯,用桐油灯照明。……虽然物质条件很差,生活清贫,但我们朝气蓬勃,精神偷快,学术风气很浓,有‘东方剑桥’的雅称。同事之间,同学之间,师生之间团结友爱,亲密无间,平等相待,……每当我想起在湄潭的情景,顿时会觉得自己年青了许多。说实话,那是我是为留恋和怀念的时光。”
(王淦昌:著名物理学家,中国核弹先驱,原浙大物理系主任。)

谈家桢
  “湄潭离遵义75公里,但须翻山越岭,公路坑坑洼洼,高低不平,路过湄江桥,就到了生物系实验室唐家祠堂。自此,稳定地渡过了六年难忘的科研和教学生涯。
  “湄潭素有‘小江南’之称,自然环境得天独厚。她山青水秀、人杰地灵,幽美宁静,物产丰富。夕阳西下,漫步湄江边,此情此景,似入世外桃园。
  但是,我们教学和生活条件是异常的艰苦。唐家祠堂破败不堪,年久失修,四面通风,摇摇欲坠。尽管如此,全体师生员工团结一致,在‘求是’精神的鼓舞下,同心协力、克服重重困难,精神向上,努力工作,勤奋学习,蔚然成风。”
  “可以这样说,我的一生在科研上有一些重要的代表性论文是在湄潭写成的。我引以为自豪的在日后科学和教学中成绩蜚然,独树一帜的学生也是在湄潭培养约。我们吃了湄潭的米,喝了湄江水,是勤劳淳朴的湄潭人哺育了我们,深情厚意,终身难忘,多少年来,我渴望再访我的第二故乡。1986年,我终于了却心愿,……我又走过了湄江桥,瞻仰狮山雄姿,重睹了当年浙大办公的文庙。我兴奋地找到了当时在天主堂内的我的寓所,这是一幢标准贵州式全木结构的二层楼房,有几家住在里面,在当时湄潭县中也算得是上乘建筑。如今虽旧,仍保护良好,我感到十分亲切。我踏上原唐家祠堂遗址时,……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四十年后旧地重访,使我激起一连串回忆的涟漪,似乎人也变得年轻多了。湄潭对中华民族的科学文化的发展,作出了贡献,衷心祝愿她在新的历史条件下革故鼎新,繁荣富庶。”
(谈家桢 复旦大学教授,著名遗传学家,原任浙大生物系教授)

张其昀
  “‘求是’则是博学明辨,实事求是,此乃儒学的精神,亦为现代科学精神与方法。我们对学术研究应该求真是真非,对国事与政局应该求公是公非。故‘求是’,不但是浙大的校训,也应是全国各大学的共同校训。美国哈佛大学的校训是求是,求是包含求真在内。求真、求善、求美三者不能分离,总称之为求是。
  “战时浙大辗转播迁,可以说是一首史诗。一个大学的成绩,以其事业生的成绩为衡量之标准。……现在台湾宝岛有浙大同学六百余人,尤以工学院毕业同学在公民营企业及空军与联勤部门甚多表现,农学院同学在农学研究与农业推广致力甚勤,其他各院的同学都是英年俊发,贡献良多。”
(张其昀:原浙大文学院院长,后在台湾创办中国文化大学,八五年在台北逝世。)

李政道
  “我对浙大是有感情的。因为从贵州到杭州,在束星北、王淦昌先生的启迪下,开始了我的学术生涯。
  “我在浙大的学习条件十分艰苦.物理实验是在破庙里做的,教室和宿舍就在两个会馆里,白天到茶馆看书、作习题,泡上一杯茶,目的是买一个座位,看一天书,茶馆再闹也不管。”
(李政道:世界著名科学家,诺贝尔物理奖得主,现任美哥伦比亚大学教授。)

孙逢吉
  “一九四〇年浙大迁至贵州,理学院、农学院、师范学院设于湄潭,一年级设于永兴场。
  在湄潭城外湄江之西,贺家祠堂四周,租用二百亩土地建农场。
  当时在农场开展了农艺、园艺和植保的各项试验研究工作.本人研究鉴定当地栽培最广的两大类油菜植物分类,同时用通信方法,输入西方〈英国〉所有之各类油菜,以供比较。四年后,将研究结果送交美国发表,浙大复员时,园艺系将输入之蕃茄与洋葱,各种草花种子赠送当地农民。农场设备也全部赠送湄潭作为纪念。”
(孙逢吉:四十年代浙大教授、农场场长,现定居美国加州。)

吴耕民
  园艺系在湄潭办学七年,由于其地山高林密,敌机不来侵扰,得以照常上课,教师循循善诱,学生孜孜苦读,成绩较为优良。教师自行编写讲义和实验提纲,均用手抄、石印,用土纸代替白纸或油光纸,其勤俭刻苦的精神,至今回思,可留作后人楷模。”
(吴耕民:浙农大教授,原浙大园艺系主任)

朱祖祥
  “在湄潭时代的农化系,开始是利用湄江两岸的一座破旧的禹王宫作为办公及教学实验用房。”
  “在工作和生活条件都很艰苦的环境中,其困难情况有时确实出乎想象之外。例如:生活上既无电,又无蜡烛油灯,经常只有一二根灯芯,用桐油点燃作挑灯夜读之光源。实验加温或蒸馏也常用木炭来代替酒精灯。至于用水,则须提水上高梯,将水贮入水桶中,通过橡皮管的控制,流注入冷却管或备洗涤之用。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能艰苦奋斗,凭着求知的毅力,发扬求是学风,竟也能使一个初创的农化系获得可喜的教研成绩,培养出一批有良好业务基础而又能艰苦奋斗,独立思考、勇于创业,不断进取,甘为科研事业献身的青年学子。”
(朱祖祥:浙农大名誉校长,40年代初浙大毕业留校任教)

陈锡臣
  “湄潭气候浪和,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凉爽舒适,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山青水秀,风景优美,‘风水联堡’的小竹林溪径, 奇畅河的绿没晚窍,佛境观音洞的清幽,七星桥下的百鸟归林, 都是师生课余之暇的游乐之处。加上人民淳朴,无日机侵扰,无警报之忧,在抗日战争期间,是绝好的教学和科研之地。
  “湄潭的农户品丰富,农作物以水稻、王米、小麦、油菜为主, 果品种类繁多,如金盖梨、木瓜梨、清脆李、白花桃、硬柿、板栗、核桃、凉薯等,质优价廉,至今仍为当年湄潭师生的美好回忆。
  “湄潭办学七年,农学院在竺可桢校长和蔡邦华院长领导下, 发扬‘求是’精神,团结一致,追求真理,克服困难,培养一批批出色人才,取得丰硕的科研成果。”
(陈锡臣:浙农大教授, 40年代曾在浙大任教。)

姚錱 周本湘
  “湄潭山明水秀,景色宜人,物产丰富,民风淳补,素有‘小江南’、‘黔北粮仓’之称。离县城西门不远,有一条碧波清澈的湄江蜿蜒而过,跨湄江桥,可通西岸。桥头水边南侧有四合院房,座落在缓坡上,称魏家院子,生物系有好几位教授就住在这所院落内,当时风气,尊师爱生,亲如家人。……湄潭县城位于湘江之滨的小盆地,四面群山环绕,成为天然屏障,六年中从来没有听到过日机空袭警报,环境比较安静,是做学间的好地方。抗战时期,虽然交通运输比较困难,然而由于当地各界人士的大力支持,一般生活资料和食物用品还是得到基本供应。浙大师生员工和当地群众相处十分和谐。遵湄两地,对我们都有过惠泽,至今难忘。”
(姚錱:中科院细胞生物研究所研究员,周本湘:华东师大教授。二人均为浙大30年代毕业,曾任教浙大。)

台湾徐振先生来函
  自前期“浙大通讯”获知,贵馆〈浙大西迁陈列馆〉征集浙犬西迁湄潭遵义时期师生诗文日记、学术论文等。敝人特寄奉资料,共襄盛举。
  缘本人系1939年进浙大龙泉分校,就读一年级,校方协助迁来湄潭,就读农学院农化系。当时杨守珍博士任系主任,土壤肥料、生物统计分别出彭谦、朱祖祥老师担任,酿造及农业微生物、农产加工分别由曾慎博士及白汉熙老师任教。生物化学、食品营养则由罗登义教授、吴志华助教任教。其余为农产品分析、农药制造、胶体化学均由系主任担任。当时四年级学生规定要做毕业论文,我选择了《蓖麻子脂肪水解醇素活性之研究》作论文题目,与陈宗汉合作,指导老师为系主任。……兹将该单行本之影印本寄上。
徐振敬上
1991年6月3日
(徐振: 40年代浙大生物系毕业,解放前去台湾大学农学院应用微生物研究室工作。)

郑家骏
  “湄潭在贵州的中部,是一个风光明媚的小城。卅多年前抗战时,浙江大学理学院和农学院从杭州经广西宜山迁来。学子有幸,从一个人间天堂搬到另一个人间天堂。也许当初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如今回想一下,能有福气在这种地方住,真是前世修来。
  “杭州之美在西湖,源潭之美则在滔江之滨,前者像一个风华绝代的少女,后者则是个绰约天真的村姑。刚到杭州的人会很快喜欢杭州,可是到湄潭的是越住久越欣赏她的美。她不招览人家注意,可是这种美最隽永、最令人怀念。”
(郑家骏: 1948年毕业于浙大化学系,后留美获博士学位,现任美琪萨斯大学教授。)

阚家蓂
  “我们这一班, 一年级时在贵州湄潭、二年级时在湄潭县城三、四年级在遵义。在四年中,我足迹踏遍黔北之地,度过了许多欢乐兴奋的时光,也遭逢到艰难困苦的日子。……质朴的永兴只有一条短短的大街,依然保持农材泥土的芳香。春天里,新绿遍野,柳梢披风,经往来于江馆、楚馆之间的这批新入大学的女孩子们,编织很多缔丽的梦,像天边的五彩云海,只觉光明灿烂,前程似锦白夏天,烈日当空,我喜欢小城唱湾的精谧,新集放后, 处处绿荫照人。当秋高气爽时,湄潭又有一神清新气氛。这时,云敛长空,天显得特别高,水澄远浦;地也显得特别净,疏林摇落下,一批批学生常于傍晚时分漫步河边,悠然寄畅,满身都是清香。冬天,最好在遵义,躲在女生宿舍里自修,任外面寒风萧索,你感到里面还是温暖宜人……。许多年来,我始终忘不了浙犬。我心中所想的和生活所留恋的,不是美国式的锦衣玉食、高楼香车。我所怀念的,依然是永兴场的江馆、楚馆,湄潭的文庙、湄江,遵义的何家巷、杨柳街……,浙大永远在我心中。
(阚家蓂:女, 40年代毕业浙大文学院,后旅居美国。若有散文集《旅乡侨思》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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