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洽周教授事略

郭洽周教授事略①
皇甫煃
郭斌和老师字洽周, 1900 年5 月生于江苏省张家港市(原
江阴县)。少承家学,诵读诗书。1917 年就读于南京高等师范学
堂, 1922 年毕业于香港大学。在港大时深受其师奥姆
(G.N.Orme)先生之教,知西方文化导原希腊、罗马,于是开
始肆习古希腊、拉丁文。其后考取公费生,于1927-1930 年留
学美国哈佛大学研究院,受业于白壁特(Irving Babbitt)先生
之门, 1夭闯新人文主义学说,精通古希腊、拉丁及英格诸国语
文,深研西方文学、哲学,欲撤其精英而取为我用。1930 年再
往英国牛津大学进修。
1931 年春回国后,先后在东北大学、青岛大学、清华大学
及中央大学任教授。1932 年暮春,郭老师时在清华,缪彦威师
因吴雨僧(症、)先生之介,与之相识。曾同游颐和园,伤国运之
陵夷,慕顾亭林之志节,慨然久之.彦威师有诗赠之曰:“林宗丰
采久知闻,咳唾珠矶自不群。振敞起衰豪俊事,人阅何幸又逢
君。”这是两位学者订交之始.
1937 年应浙江大学之聘,先后任中文系主任、外文系主
任,另外还有各种兼职。彦威师亦应浙大之邀,任中文系教授。
当时抗战军兴,学校内迁,千里跋涉,历经浙、赣、湘、桂,最
后始抵贵州遵义。我在1942 年秋到遵义读中文系二年级,记得
初次晋渴郭老师时,他就对我们说:“中国古代文学是非常博大精
深的。研究这些文学宝藏,而把它的精华介绍到国外去,这就是
我们中文系的任务。至于研究方法,则可以参用西方文学的新理
论、观点和方能……”这就是郭老师办中文系的宗旨。他自己是
实践了这一主张的。记得当年他讲“文学批评”课,就是既讲《文
心雕龙》,又讲西方理论家如圣柏甫等的论文的。只是鸳钝如
我,没有能达到他的要求,实在是辜负了老师的期望。当时已是
抗战后期,民生凋敝而依然文恬武嬉,使人心忧。有一次郭老师
与彦威师纵论史事,谓“东汉桓、灵之间,革主荒政谬,朝纲日
凌,而士节弥励,请议犹存,激浊扬清,伸张正论。故顾亭栋谓
‘三代以下,风俗之美,无尚于东京者。’”彦威师因赠诗云:“士气
东京美,千秋未可逢.末流方混浊,卓节独从容。霜降余枯草,
风高晌劲松。一绳维大树,愿勘郭林宗。”当时有的人想做高宫,
而做了宫的人又想的是黄金美钞@正如杜甫说的:“顾惟钱蚁辈,
但自求其穴!”郭先生是然往往穷得借贷度日,却还在讲究u士
节”,讲求“正论”,这点精神,真正是“风高晌劲松”了!记得他
有一次和我闲援,说起一直在湄潭教课的老教授祝文白(廉先)
先生,说“他是求是书院的老前辈,和陈布雷同学,很要好,却
从来不想做官.这是很不容易的。”郭老师这话,如今想想,很可
能是他夫子白道。
抗战后期,不但生活艰苦,而校内还有各种各样的兼职要郭
老师承担,他穷于应付,久想摆脱。这个愿望终于在1946 年夏
浙大自遵义迁校回杭时实现了一一郭老师摆脱一切,回到了中央
大学(现为南京大学),任外文系教授(后来任系主任),直到
1986 年12 月他光荣退休。近40 年来,他一直坚守在外语教学
的岗位上,继续培养了大批大学生、研究生和中青年教师,真是
教译广布,桃李寰宇。
“四人帮”肆虐时,南大有农场在深阳,郭老师在农场参加
“斗批改”,家里却惨遭回禄,他的几千册原版西书不幸尽付一
炬。我闻讯后去看他,他寄居在一个教室里,真个成了家徒四
壁!拨乱反正以后,南大特地为他安排了较好的住房,并且发挥
他的专长,派他的高足弟子张竹明君为助手,给他创造条件,让
他可以专心致志地多译柏拉图的《理想国》等著作。《理想图》
|日有中译本,是据英译本转译的,未能尽符原旨。而郭老师既深
通柏氏哲理,又通古希腊语言文字, 二类俱备,是以彦戚师为此
书作序时尝谓:“则其所译柏氏之书,必将如僧肇i平鸡摩罗什译经
所谓‘陶练覆疏,务存论旨,使质而不野,简而必诣’者(《百
论》序),因可知矣。”彦威师自抗战胜利后即fl 成都任华西大
学、四川大学教授,但仍与郭老师“函札论学,岁月相继”。
郭老师早年曾翻译、出版了柏拉图五大对话集。经过多年的
精心琢磨,在辈辈之年又发表了世界名著《理想国》的中文译
本。老树新花,结出了硕大的果实,郭先生可以无憾矣。
1987 年9 月14 日,郭老师在南京病逝,终年87 岁。南大
的《协告》最后说:“郭斌和先生是一位爱国主义者, 一位德高望
重的长者, 一位学识卓越的学者。他毕业艰苦朴素,不求名利和
物质享受,为晚辈树立了良好的榜样。他的不幸逝世,是南京大
学的A大损失,也是我国外语界的一个损失。虽然他与世长辞,
但他的精益求精的治学态度,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诲人不倦的
崇高品楠,将永远留在我们心中。”
这是对于学贯中西的郭老师的真实评价。
(本文作者;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浙大40 年代毕业生)

① 1988年冬,上海校友会杨竹亭兄要我为系主任郭老师写篇传记。我苦于资料不足。后来,我要到了一份南京大学1987年为郭老师逝世发的讣告,又蒙缪钺(彦威)师寄来了他为郭老师所译《理想国》写的序言(此书已出版)。有了这二者,再加上我的一些回忆,才草成此文。疏漏之处.恐仍在所难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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