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啼——从龙泉到遵义
潘柏西
四十年前一段惊恐的经历,至今回想起来,犹使我心惊胆颤
不已。
记得是一九四二年?我正在浙大龙泉分校求学,浙江的金
华、兰溪诸城先后沦入敌手,日寇有向浙江西南继续前侵的企图6
那时,- 校方原无增设三年级朗计划,际此危机,就向欲去贵州续
学的学生每人发给五百元法币,作为路费补助。我当时身无分
文,即使想去遵义,这五百余元亦是不够的〈去内地大概需二千
余元〉。但预计到江西找到我六姊后,她一定可助我去大后方。
于是,我参加了由三十多位男女同学组成的“长征队”。我
们将行李载车雇人拖运,各人先步行至离龙泉七十余里的-个小
镇,然后从那儿分乘几艘竹缆,顺浅水急流漂浮南下,到福建的
松溪镇。松溪到建囚则有乌篷船可捞,众同学一上船后,好似躺
在摇篮里一般的随舟摇曳,感到十分舒适。
闽北乡间,仲夏的景色很是优美,青山远映,绿水位流,当
船队轻轻穿过丛丛围翠时,我们都好似置身在诗情画意中。
松溪的河水由急变缓,船速渐慢,船身亦渐渐平稳。跋涉多
日的同学们都认为这正是一个好恕息的时光。
*作者一九四四年浙大机械系毕业,在美国获博士学位,美国木比耳
石油公司地球物理勘探部经理。
忽然,自岩边传来一阵阵呼唤声z "靠岸!靠岸!”接着是
“拍纱的一声枪响白我们知道事情不妙,一定是有土匪,赶紧叫
船夫靠枪响的对岸紧划。可是,溪水是这么的平静,船行再快也
赶不过岸上跑步的人。这时,我们的船队仍不肯靠岸,我们认为
只要船在水中,匪徒们也无可奈何。不料刹那间一阵断续的号角
声传来s “贴贴啼”、“贴贴啼”……,继而又是“拍”的一声
枪响。这一来我们觉得已被一大蜂窝的匪徒包围。为免不幸遭乱
枪击中,不如任这些穷匪抢些财物算了。于是,我们乖乖地一般
跟一船靠岸登陆。
上岸后,发现士匪五人。一个高举手枪的大概是头儿,另三
个好似无甚武器,最后一个在腋下夹着个谅是唱空城汁用的军
号二
匾徒们将所有男同学的手都用麻绳在背后一连串的绑起来,
只有瘦弱的刘国瑞除外。他们对七、A位女同学则很优待,任她
们自由〈想不到土匪亦会模仿西方习惯〉,却不自在。然后,向
各同学从头到邸,里里外外搜夺钱财。最后,他们自船上挑选了
喜欢的行李,扛在肩上,向附近山边走去,拿枪的头领叫我们一
字儿排开,站在田上候命.这时,一个毛发粗乱的匪徒要部令娴
女同学跟他一起走。当他俩的背影愈来愈小时,大家奠不替邵令、
娴同学捏一把汗。正在危急之时,未被绑的刘国瑞同学突然双燎
下跪,向那为首的土匪尊称“队长’〈实应称“大王”〉,求其
放邵令娴。那“队长”果然有领袖之风〈其实他大概怕押了人有
后患〉,经思考一阵后,向山边愈走愈远的粗汉高声大叫,瞅噜
了几句〈我们全不懂闽北方言〉,那同学猜知其情,立即转身大
胆地走回我们这边来。压阵的“队长”见己抢够,最后亦匆匆地
奔向山边深处去了。
众同学回到船上后,先庆幸元一人受害,再检点财物,有的
全部被劫,有的损失不多,不过没有一人未遭灾殃。损失钱财较
十二泊tf 昏民MEMB
少(rt; 问学, 不注::三毛主在船篷里,就是把钞票卷在衬1} -民袖内,
或是隐藏在不必识到的地方。其中接聪明的→位同学,把一只金
成指控宜了;而入田二支牙膏内,并随意地丢在1抬头主〈他大概知道
~':it {,:-主们是不刷泛的)。后来,就凭这一只金戒指,他换了法币,
不但足够供他一人去贵州的费用,并替他最相爱的女同学也出了
旅费。到源部后,他们终于结了婚。这真是z “思天下有情人终
成眷属,是前生泣起事莫错过姻缘”。
至过了建邸, 众人神情尚未宏远,只得先找一个公共场所作饭
时息)Jlμ之处,然后i等作下一步打算。此时,在同学问最流行的Ii.
慰谓是z “自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离开建因之后,大家继续向建l号l、甫平等城南下。在这些城
市里,我们都向当地的县府里去请必济〈有些同学称之谓“讨
饭”〉,每次五元,亦不无小补,直到永安后,备同学就开始各
奔前途。我到了江西泰和后,发现六姊已去重氏, j沼讯、之下,几
乎昏倒。卒老天伯人,绝处逢生,我找到了六姊犬留德时的同学
阮先生,他想尽方法助我去遵义。
四十年后的今天,对很多参加那次“长征”〈此“征”字意
为征服途中的艰ft:也〉同学的名字都已记不起来。同行者除了上
面所提的邵、刘两同学外,尚有谭大年、张克洁、朱祖培、方雪
花、张菊明等同学。如今,我们这些民三十三级的同学都已是沈
腥潘鬓,上古稀之年的老妇老翁了,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忆起
这一段遭遇,正是“青山己老柴将尽,恶梦犹在心长寒二”